第27章 有情却被无情伤_清月照春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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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7章 有情却被无情伤

  火焰

  眼前是肆意燎燃火焰。

  他眼前的顾潆昏睡在火舌围绕的木床旁,唯美安静,叶启文默默走过顾潆身旁,温柔地将她环抱,带着浓烟与灼热,一脸得偿所愿的欣喜。

  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。

  如若,生无法厮守,那便一起死吧。

  “阿潆!”

  萧远提剑闯了过来,将叶启文一掌推开,剑锋凌厉,抵在他脖子上吼道,“你给我离她远一点!”

  萧远,总是你,为什么总是你。在我最能把握幸福之时,又将我一掌推离幸福之外。床顶烧断的横木砸中了他的额头,留下烈火灼烧的痕迹,他匍匐在浓烈的火光里,抬手想勾一勾她的衣角想要把她留下,可却只得见他抱着顾潆渐远。

  “阿潆,阿潆......”

  叶启文从梦中倒吸凉气,惊慌而起,旧梦重忆,不觉天已是大亮。额上涔涔冷汗,那处火烧的伤疤也隐隐作痛。他掀了被子,望着堂中高挂的女子像,眼波中有无限柔情凝望。那画中的女子回身一瞥,掩面轻笑,仿佛尘世不染。他轻抚着女子清丽的面容,那是六年前他为顾潆所画,寄托了他六年的相思与绝望。

  “如果,我们都死在那场火里,该有多好。”

  夜空轰鸣,疾行的夏雨如大珠落盘下的干脆,穆国侯府里,萧远被门前冲来的凉意裹挟,轻轻撂了手中的书简,微微蹙眉。

  “下雨了。”

  又下雨了,他最讨厌下雨了。

  顾潆倚靠在床头,突然觉得小腿一阵疼痛,她将衣裙向上撩了一截,肤如凝脂的小腿露出一处凹凸不平的难看烧疤。大概是下雨了吧,她心想。这疼痛仿佛触动了她雪藏的记忆,在那个飘雪的冬日。她朦胧中看见叶启文满身落魄,被人丢弃在冰冷的雪地,而他则是一如既往地盛气凌人。

  她正陷入回忆里发呆,门便吱呀一声应声而开。

  是萧远吧。

  他打发走了门外守门的下人,也遣走了雪儿,径直走到她床边坐下,从袖口掏出一只不大的药瓶,拧开,轻抹在她的患处。

  “又疼了?”他问。

  “嗯。”

  所以,他才不喜欢雨天。

  这烧伤的印子还在,她心里印子也还在。

  她其实已经并不很疼了,透明的膏脂涂在她的疤痕有些丝丝凉意,心里不知道为什么,有时竟有些期待,期待雨天,期待他带着玲珑小巧的药瓶来看她。她心里觉得他也并不是那样的盛气凌人,只是不说而已。

  六年,每一次下雨,都是他。

  她心非石,怎会不生悸动。只是执念太深,逼得她放不下。她把她自己封起来,固执地认定此生她只能锁在回忆里,可自从那日在人潮中再一次遇见叶启文,她心里好似终于明白,往事如烟,已是缥缈,终会如风飞散。

  “萧远,你明知道我,我恨你。可你为什么,总是待我这样好。”

  萧远抬眼看着她的眼睛,不似往日透出冷冰冰的寒意,他们夫妻之间并没有许多话,大抵是因为萧远不喜言语,顾潆也是,两人皆是耐得住寂寞的性子。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问他。萧远收了手里的药瓶,不假思索,盯着她如秋水横波的眸子,道,“我愿意这样对你好,纵使你恨我,你爱的是你的过去。可我爱的是你。”

  这是宿命。

  顾潆心里一阵酸楚,仿佛被什么击溃,眼前模糊,涌出暖流。萧远见她落泪,有些心慌不知所措,忙扯了身上的方巾擦了擦她的泪眼,怀抱她道,“即便你一辈子这样对我视而不见,只要你回头,我便在你身边。”

  只要你回头,我便在你身边。

  谢谢你。

  “只要你愿意,只要你愿意......”

  顾潆脑袋搭在他的肩上,她恨了六年,累了。她可不可以,可不可以重新开始。话语轻落,透进他的耳朵,“明日,我想去金阁寺,你可不可以......”

  “我陪你。”

  翌日一早,萧远早早备了马车,雪儿跟着顾潆道,“咱们侯爷和夫人还是第一回一起出这么远的门呢。”

  他笑的如冬日午后映照的暖阳,她从未发现他的笑颜这样温暖人心。仔细想想,雪儿说的也对,她不爱交际,除了有时回毓王府,好像真的没有和他一起出门过。原来是我待他不好,自己却从未意识到。

  萧远伸了手将她扶上车温柔道,“走吧。”

  这时,从街西头过来一小队人马,宦官装扮,萧远定睛一看,领头的便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,赵庸,“侯爷,皇上传召,叫侯爷到殿前议事。”

  萧远透露出一时惊异,眉梢蹙着,有些不甘心的松了马的缰绳,顾潆心知皇帝心思不可违逆,只似平常般佯装无事,叫着车夫道,“出发吧。”便随手盖了车帘,与他相错而去。

  穆国侯府的马车约行了一个时辰,方才到了金阁寺下,从这半山腰处到达金阁寺只有一处蜿蜒曲折的石阶,马车不能行,轿不得过,只得走上去方才算是心意真诚。顾潆于是下车对车夫道,“雪儿随我上去,你在这儿等我。”

  顾潆蹬了这九百九十九级台阶,恨不得歇一歇,却不得不被这周围求神拜佛的香客推得不得不向上顶攀爬。待到了金阁寺门前,顾潆已是气喘吁吁了,扶着雪儿的手道,“还好他没跟来,不然必会笑我。”

  雪儿见她不似以往冷冰冰的,他们夫妻有了和睦的迹象,也高兴道,“侯爷心疼小姐还来不及呢,才不会笑话小姐。”

  她莞尔一笑,走上正中大殿的石阶,投了香火钱叩头顶礼道,“佛祖在上,信女顾潆在下,愿佛祖消解信女往日之业障,愿......”

  愿,愿夫君平安顺遂。

  她透出一丝明媚的笑脸,愿他平安顺遂,愿自己平静心思。她正发愿,这边便有个披着□□的和尚对她恭敬道,“女施主可是穆国侯夫人。”

  她点头道,“正是。”

  那人笑笑,“夫人请随我来。”

  “可否问师父是何事?”

  那人便又笑答,“是夫人的有缘人,正在寺内,想要见夫人。”

  “有缘人?”

  那和尚也未答话,只是侧身请礼示意顾潆随他而去。雪儿心里嘀咕,倒是不放心便随着这和尚正要跟过去,却被那和尚止道,“他只叫夫人一人过来,还请姑娘在此等候。”

  雪儿正要反驳,却被顾潆按下来道,“这金阁寺又不是什么虎狼之所,你不必担心。”

  她其实心里大概已经知道,如此神神秘秘,大费周章之人是谁了。六年未有了断的事,也早该了断了,与其躲躲闪闪不清不楚,不如话说开了干脆,总好过牵扯不清。

  那和尚将她引向了寺中一处偏僻的庭院,虽然偏僻却并不荒废,迎春花开的娇艳,也看得出有人经常有人经常修剪的痕迹。那和尚停在一座屋前,朝向那屋子道,“夫人,就在此地了。”

  顾潆点了点头,只道,“多谢师父。”便一把推开了有些陈旧的木门。

  那木门吱呀一声,里面的人便应声回头,眼中虽是笑如弯月,却已不如六年前纯净,顾潆记得那双眼睛。

  那是,叶启文。

  “阿潆。”他温柔唤道,走得近了些,见她脸上的表情一次惊疑也没有,不禁失望笑道,“你好似早知是我,一点也不惊讶。”

  顾潆合上门道,“也不难猜。”她忽然脸色沉郁下来,瞧着他额头那一条烧疤,声音婉转低沉,冷静道,“今日我肯赴约,不过是想告诉你,你我,无需再见了,既然离开,又何必回来。我不想给你惹麻烦。”

  叶启文突然笑出了声,而后眼里似有无奈悲伤,“你果真与以往不同了,还当我是六年前的我么,我不怕,我倒愿意你给我惹麻烦。你我许久未见,难道已这样生分了么。”他不相信,她如今如此决绝,那神情仿佛真欲与他相忘于江湖。难道,六年的时光便就将他们曾经的过往一并消磨殆尽了么?他不相信。

  叶启文将她拥入怀中,想要将她揉进骨血里,闭着眼睛好似有些失望,在她耳边柔情尽诉,“我还爱你。”

  她没有什么别的表情,只是静默的将他推开,心里隐忍着,头也撇向一旁,有些尴尬道,“我成亲了,我已嫁作他人妇,你我还是生疏些好。”

  “他人妇......我知道你已是侯爷夫人,可,可我们呢,我们之间便什么没有了么?我在你心里呢,难道......”

  他还想说些什么,急急地想证明些什么,他不想到头来,他对她来说只是风过无痕,只有一句无须再见。只是被顾潆抢过话来,让他死了心。

  “死了,启文,六年,你我六年未见,什么都变了。我原以为我是放不下的,我......我变了。我如今见了你才知道,原是我执念,我早已放下,只是我心中对你有愧,我不想承认。我是恨,我恨这世上对你,对我都不尽公平,我恨萧远如此欺辱手无缚鸡之力的你,可时间便是穿石的水流,他对我太好太好,而我又实在拗不过这漫长的时光。”

  “你爱上他了?”

  她摇摇头,眼睛好似放空,“我不知道,我只知道,我不爱你了。”

  我,不爱你了。

  “我以为你还在等我,我以为你不会放弃我,我以为这世上是有永远的,我以为.......原来,竟都是我以为。”说到最后,他竟苦笑起来,他等待许久,千算万算了许多事,却独独没有算到她已不爱了。

  “我想我们也算做此了结,日后两相勿念,安好一生。”

  顾潆打开紧闭的木门,虽然心中酸楚,却毫无留恋,她也惊讶自己如此平静,如此心中没有波澜。她瞧着寺内处处融融冶冶的春光,心里坦荡生笑,忽地突然发觉,自己已好久没有这样笑过了。

  “阿潆。”

  她目光一撇,竟看到萧远身旁携着雪儿便站在不远处的廊子里,她仿佛看见春日暖阳,心里又是不觉一阵欣喜,慢慢向他走去,却又被叫了一声“阿潆。”那声音从她身后传来,显得急切焦虑,顾潆被他扯得猛地站定,回头侧目,便看见叶启文也站在庭中,眼光凄苦,好似祈求。

  萧远双拳紧握,眉头紧蹙,见到叶启文那一刻心里突然明白过来,方才也不过是叶启文想要支开他的伎俩而已。

  “果然是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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